眸子透着八卦和好奇,“是谁啊?是哪家的千金?我认识吗?她……漂亮吗?温柔吗?”
一连串的问题,如同小石子,砸在吴道时的心湖上,激起层层涟漪。他看着吴灼近在咫尺的、毫无防备的、充满好奇的清丽脸庞,看着她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光洁的额头……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爱恋、痛苦和绝望的情绪,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理智!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告诉她……那个人……就是她!就是眼前这个……他视若珍宝、却又永远无法触碰的妹妹!
“令仪……”他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压抑,目光死死锁住她的眼睛,仿佛要将她吸进灵魂深处,“那个人……她……就在我心里。像一道……烙印。很深……很深。”他缓缓抬起手,无意识地按在左胸心脏的位置,“她……很好。比任何人都好。只是……她……离我很远……也很近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,“远到……我永远……也无法靠近……”
他深深地看着她,眼中翻腾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……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,祈求她能……明白?祈求她能……怜悯?祈求她能……哪怕有一丝一毫的……回应?
吴灼被他眼中那浓烈的情绪和话语中沉重的悲凉惊住了!她怔怔地看着大哥按在胸口的手,看着他眼中翻腾的痛苦……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和……深深的困惑。
烙印?很深?很好?很近?无法靠近?
她不明白!大哥的心上人……听起来……好悲伤啊!她一定是个很特别、很美好的姑娘吧?可是……为什么无法靠近呢?
“大哥……”吴灼的声音带着一丝心疼和不解,“她……为什么离你那么远?你不能……去找她吗?告诉她……你的心意?你这么好……她……她一定会……”
“不!”吴道时猛地打断她,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声音低沉而疲惫,“不能……令仪。有些距离……是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;有些心意……恐怕只能……永远藏在心底。”他垂下眼帘,掩去眼中翻涌的悲凉,“你……别问了。”
吴灼看着他痛苦隐忍的样子,不敢再追问,软语安慰着:“大哥……你别难过,你这么好……一定会遇到……真正属于你的幸福的……”
吴道时听着她天真的言语,如同万箭穿心!
“大哥?”吴灼察觉到他的异样,微微蹙眉,“你不舒服吗?”她下意识地伸出手,想碰碰他的手背。
吴道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,“我没事,只是公事繁忙,累得很,你先去前厅。”
吴灼只好点点头,走到门口还不忘提醒他:“今天厨房准备了大哥最爱吃的鲥鱼,大哥早点过来哦。”
女孩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一缕淡淡的皂角清香飘入吴道时的鼻端,那熟悉的气息,如同最烈的毒药一点点腐蚀蚕食着他的理智,回应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嗯……知道了。你先去吧,我收拾一下就来。”
吴灼不疑有他:“好,那我在前厅等你。”她转身离去,海棠红的衣角在门口一闪而逝,留下一室清冷的余香。
吴道时从未如此狼狈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他摊开手掌,那块崭新的怀表静静躺在掌心,冰冷的表壳上,已留下他湿漉漉的汗渍和几道浅浅的指甲印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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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厅暖阁,张灯结彩。一张红木圆桌摆在中央,桌上已摆满了精致的菜肴:葱烧海参、清蒸鲥鱼、油焖大虾、八宝鸭……热气腾腾,香气四溢。正中放着一个精致的奶油蛋糕,上面插着几支红烛。
张佩如坐在主位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。董姨娘坐在下首,穿着簇新的绛紫色锦缎旗袍,戴着翡翠耳坠,脸上堆着甜腻的笑容,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门口:吴镇岳还未入席。
吴灼安静地剥着橘子,海棠红的夹袄在暖黄的灯光下,衬得她面若桃花。她将剥好的橘子瓣放在小碟里,推到母亲面前。
“太太,小姐,大少爷来了。”小蛮的声音也大了一些。
吴道时走了进来,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藏青色暗纹绸面长衫,少了军装的冷硬,多了几分儒雅。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,眼神却深沉如潭。
“慎之来了,快坐。”张佩如招呼道。
“大哥生辰吉乐!”吴灼抬头,对他展颜一笑,笑容明媚。
吴道时心脏彷佛漏跳了一拍,面上却不动声色,含笑点头:“谢谢。令仪,生辰吉乐!”他在张佩如另一侧坐下,与吴灼隔着一个座位。他坐下的姿态极其平稳,连衣摆的褶皱都未曾多动一分。
这时,董姨娘身旁的女子微微抬起了头。这是董碧云的侄女,董云芝,年方二十,一身月白色细布学生旗袍,领口袖口缀着极素淡的浅蓝滚边,外罩一件米色开司米开衫。乌黑的齐耳短发,用一根简单的素色发箍别住,眉宇间带着书卷气的沉静,与暖阁内奢靡的氛围格格不入。
“表哥安好。”董云芝站起身,微微颔首,“云芝冒昧叨扰,恭祝慎之表哥和令仪表妹生辰之喜,福履绥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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